老师说,高三的师哥师姐很快就要高考了,明年这个时候,上战场的人就是你们了!别不当回事儿,高考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!从殡仪馆的第一次见面,到高考前的那一个月,苏芮舒感觉廖荀好像经常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,她放学的时候,总是能看到他的身影,明明高二高三都不在一个教学楼。苏芮舒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。她把这归结为,有些事情其实一直在发生,只因为你特别关注了,才觉得出现的频率上升了。之所以会特别关注,因为他是廖莹的哥哥,仅此而已。
苏芮舒洗完澡回到房间。
工作几年后,她多了失眠的毛病,总要借助酒精入眠。有时候睡着了也不踏实,经常会在后半夜突然就醒了,脑袋昏昏沉沉,意识却格外清晰。
数不清多少个寂静的夜晚,她独自坐在阳台上吹风,手里端着杯红酒,小口小口地抿着,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只是默默地盯着夜空发呆。
今晚也是一样,苏芮舒躺在阳台躺椅上,打开手机翻了翻廖荀的朋友圈。仅三天可见,跟车上他那张冷冰冰的脸一样,没什么好看的。
她忽然有些感慨,她印象中的廖荀,是个炙热的人。
时间真的改变了很多事物...
当年认识廖荀的时候,没想过会和这个人有什么交集。莹莹还活着的时候,她偶尔会听她提起这个哥哥,她说廖荀,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。
廖莹说,我爱吃糖,我妈老是管着我不让我吃,但他每次出去玩,都会偷偷买回家带给我。
苏芮舒说,那是对你不负责任,糖吃多了牙齿会坏。
廖莹说,我洗完头总是懒得吹头发就跑到他床上看书,他经常抱怨,但还是会帮我吹。
苏芮舒说,那估计是不想你的长头发弄湿了他的枕头被子。
廖莹又说,我记得他刚上高中那会儿贪玩的很,每天放学,都要跟几个朋友去网吧打一小时游戏再回家。初三那年,有个我不认识的男生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我家地址,放学之后带着两个朋友跑到我家楼下堵我。
他说让我做他女朋友,不然他以后每晚都来。我告诉了我哥,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去过网吧,放了学就来接我,见到那个男生一次就揍一次,后来那个男生在学校里见到我,都绕着走...
苏芮舒却说,爱泡网吧会打架的毛头小子。
廖莹笑着打她,过会儿又盯着苏芮舒的眼睛,故作认真地说:“ 芮舒,你就不能多看看事情好的一面吗?等有机会我一定带你见见我哥,他长得又帅性格又开朗,到时候你就知道他人有多好了!”
“ 好。” 苏芮舒答应她。
廖莹去世后,苏芮舒表现得还是像往常一样,只是学习上更加用力了,话也变得更少了。
随着高考的日渐逼近,学校的气氛越来越压抑,就连课间休息,走廊里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都少了很多。
老师说,高三的师哥师姐很快就要高考了,明年这个时候,上战场的人就是你们了!别不当回事儿,高考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!
从殡仪馆的第一次见面,到高考前的那一个月,苏芮舒感觉廖荀好像经常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,她放学的时候,总是能看到他的身影,明明高二高三都不在一个教学楼。
苏芮舒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。
她把这归结为,有些事情其实一直在发生,只因为你特别关注了,才觉得出现的频率上升了。之所以会特别关注,因为他是廖莹的哥哥,仅此而已。
高考结束后又过了一个多月,高二终于要放假了。
同学都兴奋地收拾各自的东西,计划着暑假怎么玩,之前老师说的那些话早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。谁管一年后的高考呀,眼下的假期,才是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。
盛夏对于大家来说,是有不同意义的。从小到大,似乎每一次身份的升级和转变,都发生在夏天...
那些日子里交织着笑和泪,藏着信誓旦旦的承诺和无法说出口的秘密,空气里飘着的都是冰镇汽水和西瓜的味道,是独属于学生时代的浪漫。
而苏芮舒对夏天的理解,是彻夜不休的蝉鸣,晒得通红的皮肤,打不完的蚊子和擦不完的汗。
她讨厌夏天,尤其讨厌六月。
离校这天下了不小的雨,七月的中下旬,即将进入三伏天,迎来夏天最热的时候。
同学一个个都走得差不多了,苏芮舒没带伞,又要提溜着暑假作业和复习资料回家,干脆就坐在教室里,边看书边等雨停。
“ 《简爱》...” 一个有点耳熟的清脆声音突然响起。
苏芮舒抬起头,廖荀正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,脸上带有少年气的笑,酒窝很深。
“ 廖荀?你不是都毕业了吗?”
“ 我来...参观母校,没想到下雨了,我没带伞,就在教学楼里随便转转,这不就看到你坐在这儿,一个人看书看得那么投入。”
“ 哦。” 他比殡仪馆那天状态好了不少,苏芮舒默默地想。
“ 这本书讲了个什么故事?” 廖荀问她。
她抿起嘴唇思考,“ 这本书讲了女主克服种种困难,寻找自我,收获爱情的故事。”
“ 啊?没了?”
“ 总体来说就是这样。”
“ 苏芮舒,你是一名马上升高三的高中生,这就是你讲故事的能力?你能考上大学吗?” 廖荀勾着嘴角调侃道。
苏芮舒憋了一句:“ 这说明我概括能力强。”
廖荀扯了张凳子坐到她跟前,胳膊肘撑在书桌上,双手托腮说:“ 反正现在也没事做,你给我讲讲这个故事吧,我平时不怎么看小说。”
苏芮舒整张脸上写满了不情愿,这么经典的名著,他就不能自己去看吗?多大的人了,还非要听别人讲故事,真耽误时间...看在他是莹莹哥哥的份上,忍了。
小姑娘清了清嗓子,娓娓道来:“ 女主简爱是一个孤儿,有非常悲惨的童年,成年后来到一个庄园当家庭教师,这个过程中,她与庄园的主人罗切斯特相爱了。”
“ 办公室恋情?爱上老板可不提倡啊!” 廖荀笑着说。
“ ......” 苏芮舒向他投去一个无语的眼神,廖荀看了嘴角咧得更大了,示意她继续讲。
她继续道:“ 就在结婚当天,简爱发现罗切斯特有一个被他藏在庄园里精神失常的妻子。爱人的欺骗,让简爱对他的信任坍塌,选择了离开。”
苏芮舒停顿一下,见廖荀没接话,又说:“ 分开的时间里,简爱体验到了无尽的失落和孤独,罗切斯特也十分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,他对简爱的爱,在分离中不断深刻。”
“ 结局呢?他们在一起了吗?” 廖荀小心翼翼的试探道,很怕得到否定的答案。
“ 在一起了。简爱原本就是个自尊自爱的女孩,时间让她变得愈发坚韧。而罗切斯特也从这场爱情游戏里,原本高高在上的操控者角色退位,给予简爱真正的理解和尊重。两人蜕变成熟,与过往和解。”
廖荀忽然问她:“ 你喜欢这个故事吗?”
“ 当然,很励志。”
“ 结局是好的,所以无论分开的过程多么跌宕虐心,读者都能接受。如果结局他们没有在一起呢?这本书还会成为名著吗?” 廖荀神情认真地反问。
“ 会。” 苏芮舒回答得干脆利落,“ 我们活在世界上,终其一生是要寻找自我。爱情只是加分项,我不认为所有成功的作品,都一定要收获圆满的爱情。”
廖荀没想到苏芮舒会说出这种话,他以为十几岁的女孩子,都会向往美好的爱情。
她接着说:“ 简爱历经磨练,成长为了一名更加独立,顽强的女性,这才是我喜欢这本书的地方。罗切斯特如果没有任何改变,简爱必然会舍弃对他的感情,活出自我。作者塑造出这样伟大的女性形象,怎么不能称之为名著呢?”
廖荀觉得苏芮舒一本正经的模样很可爱。
她才十七岁,并没有什么丰富的阅历,她嘴里说出来的话,竟然让他联想到了饱经沧桑的七旬老人,看透世俗后,坐在藤椅上跟子孙后代分享自己的人生感悟。
可廖荀却说:“ 我认同你的观点。但我觉得,如果结局他们没在一起,这本书也许仍旧是成功的作品,可不会达到现在的高度。”
苏芮舒终于去直视廖荀的眼睛,听到他坚定地说:“ 人们对美好事物,都是有憧憬的。结局双向奔赴,才更会凸显过程的艰辛是值得的,不然就只是人生中的一段痛苦经历。这个世界需要自强自立的女性,同样需要圆满幸福的爱情,二者相互成就,才能带来希望的力量。”
爱情吗?苏芮舒对爱情没有深入研究,非要说的话…她对这个词的模糊概念,来源于舒婷的那首《致橡树》。
苏芮舒问廖荀:“ 你还记得高一课文里的《致橡树》吗?”
“ 当然,你可别小瞧一个高考生的知识储备!” 廖荀打趣道,转而却说:“ 这首诗很感人,但我并不完全认同。每种花都有自己的活法,相比木棉,我倒是更欣赏凌霄的热烈勇敢。”
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,语气很平静,眼睛里却闪着光,苏芮舒有一刻看得出神。
但她想了想,还是反驳道:“ 舒婷之所以不屑于凌霄花,因为凌霄花是不成熟的。它野蛮生长,一旦爱上一个人就过度依赖,这样日子久了,只会压得对方喘不动气。”
“ 木棉虽然隐忍深沉,可凌霄花的爱是炙热鲜活的,说不定有人就喜欢这样的,心甘情愿被攀附一生呢?苏芮舒,这个世界上既然有木棉,你也要允许有凌霄花的存在。”
廖荀和苏芮舒就这样面对面坐着,挺了好长时间,谁都没有再开口,似是无声的对峙。
雨声越来越小,最后只剩偶尔滴答滴答的小雨点。
“ 雨停了,我送你回家吧。” 廖荀看了看窗外。
“ 不用,我自己可以。”
“ 你什么时候能学会不拒绝别人的好意?”
“......”
小小的芮舒,从小就是一只执拗倔强的小野猫。廖荀的睿智和宽厚给了她肆意撒欢的天地!灵魂伴侣初露头角!好羡慕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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