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言,许嘉抬头直视她的双眼,“我不回来,你就可以把这栋房子卖掉,是吗?”许杏在国外创业失败,现在需要很多资金周转。发生那件事的时候,许嘉还没年满十八,许杏成为她的法定监护人,虽然许杏无权变卖她所继承的房产,但只要许杏有意,她完全能做成这件事。“你答应过我,绝对不动这里。”窗户的光线折射进那个女孩的眼睛里,泛出疏离清冷的光。许杏静静地审视这个,久别四年的小侄女——有着跟她大哥相似的性情。眉目沉静,却极像那个女人。
“......我不清楚,”周斯礼追问,“老师,具体发生什么事了?”
“中午杨若朝经过教学楼,那会风大,把天台的花盆吹倒了。幸运的是花盆没砸到杨若朝,掉在了他脚边。但是花盆破裂的碎片割伤了他的脚腕,出了很多血,好在有人路过及时叫了医院。”
“把你叫过来,是因为天台上有很多老师种的盆栽,昨天那个事一出,很多老师都去拿回自己的盆栽,但还有张晴老师的盆栽留在那里,我刚刚问了张晴老师怎么处理,她说她把这个花送给你,你今天放学一起带走吧。”
“谢谢老师。”周斯礼微低着头,迟疑问:“但是天台有围墙,盆栽也只是放在地上,怎么会被风吹倒?”
“我昨天也是这么想的,”李欣按着鼠标滑动,点开一段监控视频,“去查了一下监控,发现是我们班同学早上去天台放桌椅,为了空出位置,将花盆放在了平台上,走的时候忘记拿下来了。”
周斯礼凝眸,视频上出现了陈荷语的身影——她艰难地移动着桌子,将它拖到一边,因为有花盆挡住,她蹲下来拿走了花盆,最后却忘记将其放回原位。
真的是意外。
“这事我和陈荷语说过了,她现在也很自责,现在班上只有你和她知道这件事,如果班上还有什么风声,你出面制止一下,不要越闹越大,陈荷语现在估计也不好受。”
周斯礼答应下来,抱着作业本转身要走出办公室,却在踏出门口的时候,看见许嘉从走廊上经过。她刚打完水,手里握着水杯,摁着玻璃的指尖泛白。
看到周斯礼怀里厚厚一叠的练习册,许嘉嘴角弯起,温声问:“需要帮忙吗?”
经过天台那次见面,两人私底下已然成为了朋友,偶尔在走廊上撞见的时候,彼此对上视线,都会微笑致意一下。
“不用了。”周斯礼将作业抬了一下,笑:“力气够用。”
突然想起杨若朝的事,他敛了下笑意,想问她是否知道,但回过神来,她已经走在前头,和他一前一后,后面也就没有这个追问的机会。
下了课之后,许均昌来找周斯礼,兴奋拍桌:“我想起来那个逸风集团董事的大儿子叫啥了,叫许隽。”
注意到周斯礼心思既不在这个话题,也不在此处,许均昌在他前面的位置坐下,“怎么了,愁眉苦脸的。”
“有吗?”周斯礼坐直,单臂置在桌上,他撑着脸,偏过头来,眼帘下垂,声音低低的:“在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。”
“什么事?”
想起李欣不久前的叮嘱,目光从别处转回来,他回:“期中考,这次能不能有把握把数学压轴题做出来。”
“.......学霸的事我不懂。”
马上就是国庆假期了,这几天许均昌在学校都坐不住,满脑子旅游攻略,也就是刚才在课上思绪畅游,脑子冷不丁想起被投毒的物理学家名字。
他和周斯礼的差别就这么显现出来,周斯礼稳居前列不是没有道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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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周庆承放学的早,他任职的学校离周玥的学校很近,所以今天周斯礼不用去接她放学。他从车棚里将单车拖出来,骑到车站旁的斑马线,停下等绿灯。
转头看路况的时候,不远处也在等候的许嘉映入眼帘,她抱着他叫不出名的书,看得入迷。
许嘉对视线极其的敏锐,像是反射性地感受到然后看向他,“你今天居然这么晚。”
“有点事,花了点时间。”周斯礼握着车把,“你呢。”
“来接我的人比较慢。”
“嗯。”他低头看着不平整的沥青地面,“你知道杨若朝住院的事吗?”
“住院?”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意外,像是无法料到,浅皱着眉,不确定地问:“还以为他下午不来,是生病请假,怎么会是住院这么严重。”
“听说是花盆被风吹倒,掉下来了。”
许嘉轻声叹道:“居然会发生这种事,那天台上的花盆都不能留了吧。”
“年级让老师把那些花盆清走了,我今天傍晚就去天台取了张老师的花盆。”
“你要送去给她吗,还是,她打算送给你了。”
“送给我了。”
话音一落,周斯礼肩膀一重,是隔壁班的同学。杨重崇勾着他的肩,大笑,“周斯礼,你怎么还在这,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对面吃点小吃。”
周斯礼往后看,几位都是二班的同学,有男有女,他笑着拒绝了,“你们班的局,我就不凑上去了。”
“哦。”杨重崇摸摸鼻子:“刚刚那个和你讲话的女生谁啊,怎么没见过?新转来的?”
“不是,她是我们班同学。”周斯礼再转头时,许嘉已经不在原处。离开的悄无声息。
“你们班还有这样的同学,没什么印象。”
刚刚没注意,匆匆扫过一眼,只知道个子不高,戴着眼镜,模样阴沉沉的,杨重崇拍了下他肩:“你也真行,就这功夫也能和她聊上,看起来蛮无聊的。”
周斯礼皱眉,认真地说:“不会,她性格不错,很好相处,不是你说的这样。”
几人聊了几句,直至红灯闪烁,切成绿灯。那群人吆喝着“走了走了”。
车轮转动,风吹开他的额发。周斯礼驱车离开,后知后觉,自己原本应该和她谈起杨若朝的事,怎么被带跑了。
“……”
-
许嘉下了车后,司机本来跟着一起下来帮她提书包,她睨了一眼,冷声说了句“不用了”,经过院子,那里原本杂乱生长的花草已被铲得干净,经过修剪,变成了平整的草地,她脚步一顿,再望向灯火通明的别墅,已经能猜了个七七八八。
“姑姑。”
许嘉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,“你突然找我,是有什么事?”
客厅里站着一排人,有保洁有园丁,他们刚结束完工作站成一排,厨房里饭菜翻炒的声音不断传出来,她眼光所及之处,都变得亮堂整齐。那些原本摆在地上的书也被收拾整齐,放进了柜子里。
听见声音,沙发上那位背对着许嘉,靠在沙发上的女人停止摇晃酒杯的动作,她稍稍侧过脸,随意盘起的卷发耷拉下的发丝恰好掩住锋利的轮廓。
许杏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下,酒杯放在一旁,上前要取下她的书包。这次,许嘉没有拒绝。
许杏掂量了下书包,轻的不像是高三学生该有的重量,“你真去学校学习的?书包像个摆设。”
“书太重。”
“那你在客厅放这么多书干什么,”有人走上前,许杏将书包递过去,随口一问:“我让人帮你把这些书都处理了。”
“不用。”许嘉的回应很迅速,“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?”
“没事就不能找你了?”许杏笑,“刚从国外回来,来看看你呀,这么久没见了。现在已经六点半了,你每天都这么晚回来的?”
“嗯。”
“你这么抗拒回这里,怎么不在学校附近买间公寓,来来回回,能省不少时间。大哥留给你的钱也足够你买很多间公寓了。”
闻言,许嘉抬头直视她的双眼,“我不回来,你就可以把这栋房子卖掉,是吗?”
许杏在国外创业失败,现在需要很多资金周转。发生那件事的时候,许嘉还没年满十八,许杏成为她的法定监护人,虽然许杏无权变卖她所继承的房产,但只要许杏有意,她完全能做成这件事。
“你答应过我,绝对不动这里。”
窗户的光线折射进那个女孩的眼睛里,泛出疏离清冷的光。许杏静静地审视这个,久别四年的小侄女——有着跟她大哥相似的性情。眉目沉静,却极像那个女人。
“好啦,怎么见面就说这些?你放一百个心,我没打过这里的主意。”许杏上手将她的眼镜摘下,拂开长而笨拙的刘海,最后捧着她的脸,“不过我很好奇,你有没有偷偷跑去见她?”
许杏边问边弯身,直至和她平视:“跟姑姑说实话,有没有?”
“没有。”
“真的?”
“嗯。”
“这才聪明,你要想被许家所承认,那就千万,千万不能去找她。明白了吗?”
见她乖顺地点了下头,许杏满意地笑了,探望的目的达成了,拎上沙发的包,离开前拍了下她的脸:“厨房我让阿姨做了几个菜,你等会去吃,过几天我在找时间来看你。”
她踩着高跟,步履优雅,大步流星地走了,客厅那排人也紧随其后。
许杏走后,这栋房子又剩下许嘉一个人。
许嘉抱着臂,逐渐缩成一团,脸伏在双臂上,遥视远处餐桌上的菜,不知在想什么,直至升腾的热气飘散不再。
那些因杨若朝短暂的离开而生起的喜悦被冲淡,取而代之的是泛滥的自厌和轻躁。
许杏的出现敲开记忆的锁扣,让她很难受。这种情绪的失衡,使她的内心产生了难以扼制的冲动,许嘉突然,很想毁灭性地破坏某种东西。
就是这时,月夜下的周斯礼闯入她脑里的荒野。纷至沓来的是,一些关于他的画面,真神奇,无论是什么时候,周斯礼总能笑出来,她对此百般不解。
在飞扬的风声和温煦的日光里,他模糊的轮廓没有边际,唯一真切的是脸上不减的笑意,疏朗,真挚的,仿佛这是他应对世界的万能法则。
她轻抚着手中的瑞士军刀,利刃滑过指尖,血线利落留下,在毛毯上晕染出第无数朵花。
不知怎么的,就想起当时她用这把刀抵着他脖颈,当时只是想吓唬他,但脑子不太清醒,力气也没个着落,一不小心就划到了。
然后就是他惊慌,震惊,颤栗不止。
如果能把周斯礼弄哭,应该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。
她内心里突然蹦出这句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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