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候的陆景尧白净的脸通红,哭的嗓子都破了,终于喊出口,“妈妈……我要妈妈。”他一直喊,就一直被陆建平打,陆启正托着年迈的身子尽力护他,但那晚他还是被打的皮开肉绽,几天的空荡,那个小小的身影又出现了,他倔着脾气非要等母亲回来。最开始坚持等的人是他自己,真正让他放弃的还是他自己。冬天过了,春天也来了,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还不回来,但知道自己不会等到了。
姜悠不得不服的一点是,陆景尧这个人吧,虽然平时让人看着很不爽,但是在学习上的事情,他还是非常靠谱的。
她感觉最深的就是,自己这么差的底子,查一个单词一分钟,翻译一个长句五分钟,半个多小时,她终于以龟速慢吞吞的爬到了最后一个选项。
就这,陆景尧也没放弃她,只不过后来他手里拿了本物理题,写几道会抬头看她一眼,姜悠写下最后一个单词,屈指弹了下卷面,将题册拿起来,扫了一遍选项答案。
这是她第一次能完全看懂这些七七八八字母组合的长句单词,顿时有些感动。
再抬眼,便利店的时间表快指向晚上十一点。
她假感动的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,好奇地问,“你为什么不骂我笨?”
以前姜司教她英语题,都会被她蠢的忍不住骂人,她每次挨了骂还不能还口,否则下次就没人教她英语了,直到上了高中,因为某些原因,她彻底在学习上懈怠,英语怎样已经无所谓了。
于是,姜司又少了一项拿捏她的优势,有次她睡前看了一部外国片子,梦里全是姜司教她英语时的场景,她顿时在深夜惊醒,那种被他拿英语支配的恐惧上头。
她越想越气,大半夜没忍住,直接敲开了隔壁房间的门,把正睡得懵逼的姜司揍了一顿。
但是第二天看到鼻青脸肿的人时,她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姜司不理解她的突然发疯,气得一连好几天没理她,最后还是颜舒予在两人中间这儿哄哄那儿哄哄的,终于勉强算是和好了,自那以后,再也没人教过她英语题。
“嗯?为什么要骂你?”陆景尧漫不经心的开口。
就凭这句话,姜悠对他的印象分从负值直接跨越零点拉满格。
结果她还没感动多久,这人又开口。
“反正骂你你也不会变聪明。”
“……”
一晚上的补课友谊到这里戛然而止。
姜悠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红色现金,“啪”压到他面前,面无表情,“有缘江湖再见,我依旧会看你不爽。”
“荣幸。”陆景尧接话。
姜悠又买了一大袋零食,愤愤的扫完码,拿着她的英语基础题走的头也不回,陆景尧也在收银台收书,余光瞥到她右脚迈出便利店的前一刻,慢慢开口,有些低的声音,“如果以后做题——”
姜悠的身影一顿,没回头,但是话里的情绪显而易见,“干嘛?”
刚才被他骂不聪明的气还没消完。
瞥见她顿住的身影,陆景尧重新低眼,拉住黑色书包拉链,再开口的语速恢复正常,“以后做题先找教材的课后题,你现在的水平做其他题是在浪费时间。”
他这句话莫名让姜悠心口堵的气散了些,她有些别扭的轻哼,大脑没思考的胡乱接了一句,“你怎么知道那些题会浪费时间?难不成你都做过?”
她万万没想到的是,陆景尧这个狗东西居然风轻云淡的接话。
“差不多。”
恭喜你,装逼成功了。
被降维打击的姜悠内心终于泛起波澜,像是被人投石子进湖,一圈一圈的波纹泛起,她推开店门,走出去。
她刚走没一会儿,接班的男生就来了。
陆景尧背起书包,走到刚才高桌旁,拿走了那张被她留下的现金。
这个点儿早就错过了公交的末班车,陆景尧塞上耳机,约莫走了半个小时,到了巷口,这一片都是四合院平房,房子都有些老,城市规划原本撤销了这片的所有建筑,但是很多老人怀旧重情,说什么也不同意施工推墙。
于是,翻新这事儿就这么耽搁下来。
他刚走没几步,看到了旁边有家门口蹲着小孩儿,陆景尧的速度慢下来,最后停步,他摘掉白色耳机,蹲下,摸了摸小男孩儿的头,“你爸还没回来?”
闻言,秦盛掰着手指头给他数,“我爸四天没回来,我妈已经好久没回来了。”
“你姐呢?”
“我姐也没回来。”
陆景尧把兜里的那张现金掏给他,“先去买点饭吃,吃完饭你先睡觉,明天定个闹钟自己上学。”
“哦。”秦盛从他手里接过现金,他已经自己上过好几次学了,他又问,“今天放学你见我姐了吗?”
“没有。”
看着他跑回去的背影,陆景尧收了耳机,继续往巷子里面走,巷子深,只有巷口有路灯,身后被关住的黑漆门吝啬的收回尚且存在的一片光亮,只剩下清冷的月光给他照路。
他的视线一直在前面,他记得小时候在巷尾这个位置,也就是自家门口还有一个高杆路灯,他四岁那年,每天都会蹲在路灯下,小小的身影,一蹲就是一天。
后来陆建平酒喝多了,再也忍不下去,扯着他的胳膊使力把他往回拽,他小小的身子都半悬到了空中,但还是憋红着脸使劲挣扎。
“都他妈告你别等了,她不回来了,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?”
“以后再让老子看见你蹲这儿,我揍死你。”
那时候的陆景尧白净的脸通红,哭的嗓子都破了,终于喊出口,“妈妈……我要妈妈。”
他一直喊,就一直被陆建平打,陆启正托着年迈的身子尽力护他,但那晚他还是被打的皮开肉绽,几天的空荡,那个小小的身影又出现了,他倔着脾气非要等母亲回来。
最开始坚持等的人是他自己,真正让他放弃的还是他自己。
冬天过了,春天也来了,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还不回来,但知道自己不会等到了。
过了十几年的光景,门口的高杆路灯被拆,上初二那年,陆建平去世,没有人知道他那晚为什么在院门口站到通宵,只是从天黑到天亮,他都是一个人。
那个女人连陆建平的葬礼都没有参加。
自那以后,陆景尧再也没等过。
从回忆中抽身,陆景尧推开院门,院子里的摇椅安静,陆启正的房间亮着灯,房间门敞开,他正坐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看电视。
陆景尧先进了自己房间,冲了澡换了衣服,在厨房待了半个小时,他站在敞开的门前,敲了两声,脸上有笑意。
“爷爷,吃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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