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易这小子瞧贺郁之鼻子不是鼻子,眼不是眼,就差用眼刀子将人剐了。贺郁之自也不会忍着。羸羸弱弱捂着心口朝门槛边一站,苍白着一张脸瞥了眼林易,又同我道:“你养的孩子同你一个样,被纵容太过,便浑不知天高地厚。”“贺郁之,你这个抛妻求荣的混账有什么资格说我?”林易气红了脸。亏得刚吼出一嗓子,便被我狠狠一巴掌扇了脑门。继而我问贺郁之:“那你说怎么养?”
贺郁之的仇人除了冯越还有整个皇室。
仇恨的种子早在他还在冯越身边时就已经生根发芽,以至于促就了后来的野心。
他这些年,从一个小小刑部侍郎,一直做到如今的太傅之位。
贺郁之承认,他隐忍这么些年,就是为了推翻整个虚伪皇室。
可我轻而易举就坏了贺郁之的谋反大计。
我燕家成了救驾平叛的大功臣,贺郁之则沦为落逃叛臣,这辈子算毁尽了。
那是分别五年后,我与贺郁之第一次同塌而眠,在宿城一个陌生客栈里。
他冷得很,哪怕盖了两层被,怀里踹着林易才买的暖炉,怎么都暖不着他。
临睡前,让客栈后厨做了碗粥。
顾忌他手上勒痕,我亲自喂的他。
吃了大半碗,不多时便全吐了。
我要寻大夫,贺郁之偏说他是水土不服,不愿我去找。
贺郁之远比以前还要难养许多。
我大概真是个被美色所惑的,在贺郁之面前,旧仇旧怨忘了干净。
因而在我与他同处一塌,听他述说着他那可笑的野心后,竟也忘了责骂于他,只说:
“我把你从李丹云那偷回来了,什么权势野心都不是你的了,你只剩我一个。”
他却说的直白:“李丹云忙着平乱,待她反应过来后,会杀了我给天下一个交代,你护不住。”
“什么护不护得住,我是你正头娘子,三媒六聘,明媒正娶的。
“既将你劫了,坏了你同李丹云的婚事,你就是我的。”我从来都是蛮不讲理的人。
贺郁之待我远没幼时戾气深重,兴许是年岁大了,卸了一身的刺,整个人如云般温和,风一吹便似要散了,弱不禁风得很。
他叹了口气,开口便是宠溺的近乎哄骗的语气:“如意,都是你的,没人会抢。”
“那你还想报仇么?”
“不报了,跟你回去跪祠堂。”
那是贺郁之与我的承诺。
他骗人骗惯了,因而做的承诺自也轻飘飘没什么重量。
这两年我化名秦思昱在月城做着守城将领,不让北魏再有攻陷南梁的机会。
我要带着贺郁之回我在青州的驻地月城外的西平关。
老天都觉得我与贺郁之是怨侣,不想我将他带回去成为我的所有物,后来连下数日大雨。
贺郁之一遇潮湿天气,身上旧伤便隐隐作痛,难捱得很。
吃什么吐什么,再也无法行进半点。
索性便让林易在宿城租了间院子住下,让贺郁之能休养一段时日。
他依旧不肯让我请大夫。
贺郁之身体自幼便不好,三天两头便要生病。
他向来聪明,久病自然成了医。
固执地不肯请大夫,又固执地不愿我离他片刻。
他给自己写了副药方。
我遂唤林易去抓药。
林易自学得军中一番兵痞脾性,朝院外一蹲看着天,嘴里叼着根草摆出一副无赖样。
我上前拽他耳朵:“死孩子,跟谁学的德行,再不听我话信不信我抽死你?”
贺郁之自年少伊始,心胸狭隘且记仇。
林易这小子瞧贺郁之鼻子不是鼻子,眼不是眼,就差用眼刀子将人剐了。
贺郁之自也不会忍着。
羸羸弱弱捂着心口朝门槛边一站,苍白着一张脸瞥了眼林易,又同我道:
“你养的孩子同你一个样,被纵容太过,便浑不知天高地厚。”
“贺郁之,你这个抛妻求荣的混账有什么资格说我?”林易气红了脸。
亏得刚吼出一嗓子,便被我狠狠一巴掌扇了脑门。
继而我问贺郁之:“那你说怎么养?”
“当年我在冯越身边时便是极好的例子,再不听话的小孩都能规训好。”贺郁之笑的一脸高深莫测。
我瞪他:“那你不是没被规训还把人给杀了?”
“我心性非常人,自不可与凡夫俗子相提并论。”贺郁之说罢又进了屋。
林易捂着脑袋,恨声问:“燕如意,他说的话什么意思?”
我遂与他并排蹲在一处,看着那浑圆落日,说:
“西疆有种毒药,损人身体根基,还易让人上瘾。
“冯越那老匹夫不知从哪弄来的,每月给他喂上一副,就这般上了瘾。
“若停药便若万蚁噬心,疼痛难忍,好好的习武天才就这么被损毁了经脉武功,成了个体弱的病秧子。”
林易咬牙切齿:“这毒夫心肠险恶,怂恿你给我灌毒药!
“你个猪油蒙了心的还要同他再续前缘,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!”
贺郁之坏得分外出色。
以至于分别这些年,我只记得他的坏,每日骂上他百遍都不带重样。
真真见着他,便又思及他的好来,倒恍然惊觉,我对他的思念啊,如山似海,早就刻进骨子里刻了千遍万遍。
之前与林易说尽他坏话,如今却后了悔。
一心想着这孩子待他少些恶劣,多分他几分怜悯,遂耐下性子,温声同林易道:
“贺郁之吓唬你而已,其实他心肠软的很,最喜欢你这等咋咋呼呼的闹腾小孩,怎么可能真对你下毒?
“你这小孩成日活蹦乱跳的,同一个走路都喘的病鬼较什么真呀,全当看在我的面子上,可怜他几分,怎样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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